2020年12月12日 星期六

吳永泰先生訪談錄--廣東音樂故事(二)

吳永泰先生訪談錄--廣東音樂故事(二)

  今年夏天曾跟吳老在石梨區茶聚,坐了三個小時。這次聽到不少關於粵樂名家呂文成大師的故事,事後回味無窮。但是由於私務纏身,加上吳老所談的內容頗為豐富,千頭萬緒,只好一直拖著,未能整理成篇。近日工作稍為閒逸,趕緊收拾文稿,以免吳老久候。


甲、廣東音樂、精神音樂、四大天王

    
1930~40年代上海巿南京路的先施、永安等百貨公司,屬於地標式的建築

  這次吳老談得最多的,就是呂文成大師的生平點滴。眾所週知,廿世紀上半葉的上海,是東亞地區最繁華的都巿,號稱「冒險家樂園」。但很多人未必知道,當時廣東人在上海也是頗有勢力的,例如上海的百貨零售業,四大公司(先施、永安、新新、大新)全是廣東人所開辦;福州路一帶的番菜館,例如一品香、海天邨、富貴春、萬家春等等,也全為廣東幫壟斷。

  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之前,有群在上海謀生的廣東人,非常熱衷於玩音樂,其中包括呂文成(1898~1981)、陳俊英(1906-1975)、何大傻(1896~1957)、尹自重(1903~1985)、林浩然、高鎔陞、譚沛鋆、羅耀宗、九叔等等。所謂「廣東音樂」,最初其實是他稱,就是當時上海人口中所指,由這班廣東樂師所演奏的音樂。

  (按:別看今天廣東音樂保存著一批像《漢宮秋月》、《鳥驚喧》、《昭君怨》等所謂的「古曲」,便以為它歷史十分悠久。其實,我們嶺南文化,一直以來都是比較落後的,相對而言,歷史沉澱談不上深厚。由「廣東音樂」這詞背後所指稱的一套音樂風格,基本上全是現代的產品。當然,文化淺薄也有它的優勢,就是沒有太多禁忌和負擔,敢於創新嘗試,海納百川,這點單看它的演奏樂器便可知了。當日的廣東音樂,就像年青人一樣,充滿著朝氣和活力。)

   
呂文成在上海時期曾活動於精武體育會粵樂部和中華音樂會,二者皆由旅滬的廣東新會人陳鐵生在民國初年創立

  說得是十里洋場,上海的娛樂事業自然極為興旺。當時有所大中華舞廳,駐場樂隊稱「大中華樂隊」,為廣招徠,門口的花牌寫著「四大天王」幾個字。所謂四大天王,是指呂文成(二胡、木琴)、何大傻(結他、琵琶)、尹自重(梵鈴)、程岳威(爵士鼓)。由於是在舞廳演奏,曲調皆是一些輕鬆歡快的時代曲,諸如《特別快車》、《賣相思》之類。表演的過程,更加是鬼馬生動,噱頭十足。例如程岳威打鼓,忽然用鼓槌「扑」在何大傻的頭上,何便立即停止,就像被人點了穴一般。等一會程岳威再輕敲他的頭,他便立即「復活」過來,真可謂極視聽之娛。所以,當時除了出現「廣東音樂」一詞外,還誕生了「精神音樂」的名稱。所謂「精神音樂」,就是說聽了之後令人精神振奮,神清氣爽。

  抗戰勝利後,呂文成、何大傻、林浩然、蔡保羅(即坊間流傳欺騙小明星感情的那位人物)等人皆到廣州發展。當時,廣州的大新百貨公司十分顯赫,巿民流行一句口頭禪:「大過大新公司」。它位於長堤的南方大廈,大廈樓高十二層(最高兩層是塔樓),其中三、四樓是百貨公司,以上則是酒店,天台是「東亞遊樂場」,有歌壇、粵劇等文娛活動。呂文成、何大傻等人組成「中華樂隊」,當時招徠的噱頭,也是在花牌上亦寫上「四大天王」的字樣。但實際上,四大天王的人腳,已跟上海時期的「大中華樂隊」有所不同。尹自重已轉職劇團的拍和頭架,程岳威亦不在,但加入了高鎔陞、何浪萍、沈偉等人。四大天王中,呂文成、何大傻仍舊,其餘兩人,高鎔陞是小號與色士風王,何浪萍是蕭王。所以,所謂廣東音樂的「四大天王」,其實是有前後期的區別。

 
         (左)三十年代的廣州南方大廈          (右)後排右二是尹自重,左一是呂文成,左二是何大傻(1936)


    
         (左)尹自重與劉天一          (中)何大傻           (右)何浪萍


乙、呂文成的逸事

   

1. 東亞遊樂場被喝倒彩

  和平後,呂文成在廣州東亞遊樂場曾有被人喝倒彩的遭遇。據吳老所稱,當時東亞遊樂場每晚八至十一時皆有粵樂演出。某天,台下來了一群彪形大漢的捧場客,指名要聽呂文成二胡獨奏的《齊破陣》。由於當時成伯遲到不在場,只好改由另一位年青樂師(姓名失考)代替。這群大漢聽後,大拍手掌,好評如潮。不久,呂文成也到場,他們便要求成伯再玩一次。但聽後的反應,卻是噓聲四起,呂文成當場非常尷尬。這時,忽然有另一名彪形大漢,三兩個箭步,直衝到臺上,大喝一聲,臺下頓時鴉雀無聲,呂文成才得以解圍。據稱,此人乃是當時廣州的一名密偵(便衣警探)。而更離奇的是,那位年青樂師不久便消失了踪影,兩三個月後,流傳他已被人「打到嘔血」而致死,原因不明。

  平心而言,區區聽過這段逸事後,頗感莫名其妙,只能姑妄錄之。究竟有何玄機,看官自行判斷。


2. 粵語流行曲

   

  整個五十年代,可謂呂文成在音樂事業上的高峰期。他在香港非常吃香,除了歌壇外,還灌錄音樂唱片,特別是擔任套裝粵劇的音樂領導,有時還當電影的音樂配音工作。

  值得一提者,香港的粵語流行曲,如果要追遡歷史的話,最早也一定要數到呂文成等人。開始時,根本並無所謂的「粵語流行曲」,只有國語流行曲。最初幾位嘗試創作粵語歌曲的人,包括周聰、呂文成、何大傻、胡文森、吳一嘯、朱頂鶴(即朱老丁,一位全能的音樂天才)等等,著名作品如《歌仔靚》、《賭仔自歎》之類。這些「粵語歌」風行起來,然後才改稱「粵語流行曲」。

  有關這部份的歷史,黃志華先生等人近年已有大量的專著,有興趣者可以找來參考。吳老所述既不多,只好從略了。 


3. 中共的統戰

  1949年中共政權建立後,積極拉攏港澳地區的文化工作者(當時稱為「統戰」,即統一戰線,號稱建國三大法寶之一)。到了五十年代中期,已有一批藝人返回大陸定居發展。除了最廣為人知如薛覺先(1904~1956)、馬師曾(1900~1964)、紅線女(1924~2013)等名伶外,還有馮鏡華(馮粹帆的父親)、譚玉真、文覺非(星馬人)等等。

  據說當時廣州巿文化局局長曾親向呂文成遊說,除了以「為祖國文化事業作出貢獻」之類為辭外,還開出十分優厚的條件。開始三年,每月工資人民幣四百元,另擔任廣東省音樂學院院長一職,三年後再作評級。但成伯不為所動。

  吳老認為,大部份成功被遊說的人,本身都是在香港生計有點問題,才會被說服。例如馮鏡華的女兒馮玉玲,整個五十年代,有很多粵劇演出,又灌錄大量唱片,謀生不成問題,便沒有隨父返內地。又以劉天一(1910~1990)為例,五十年代初他在上環金龍酒樓當櫃面店員,1952年中聯電影開拍《家春秋》三部戲,由李鐵、吳回等作導演,盧家熾作音樂領導,當時熾叔便找劉天一幫手彈古箏。大概生活有點困難,在甘辭厚幣的誘惑下,劉天一便於1954~55年之間回到國內,以後發展算是相當不錯,這是比較幸運的例子。當然也有悲慘的個案,《禪院鐘聲》的作者崔蔚林(1911~1975),便因出身成份不好,屢遭批鬥,慘死收場。其弟崔詩野(擅長吹管樂器,是尹自重樂隊的骨幹成員),堅決不回大陸,才幸免於難。

  1959年,廣東音樂曲藝團在廣州成立,成員包括劉天一、黃錦培(新加坡人)、朱海、方漢、梁秋、屈慶、沈偉等名家。1962年曲藝團來港,分日夜兩場演出。日場的地點在香港上環戲院,夜場則在九龍普慶戲院。為了表示對呂文成的尊重,每次的開場曲,必選用其作品,如《醒獅》、《漁歌唱晚》、《步步高》等,可見當時廣州文化局對於呂文成可謂是極度的尊重。

  話說有一天,呂文成到後台探班,責問劉天一:「阿劉,做乜將支《賽龍奪錦》改成咁?」劉氏苦笑回答:「這是文化局的意思,我們只得從命。」  

  事後,廣東音樂曲藝團邀請呂文成組織香港的音樂界,回訪廣州,並指名希望呂氏能擔當團長。但當香港樂團回訪時,呂文成卻堅拒前往,最後只能改由何與年(1881 ~1962,《將軍試馬》、《午夜遙聞鐵馬聲》的作者)為團長,羅伯遐為副團長。據說當時廣州的文化局有向他們發出「車馬費」,還表示此行若呂文成肯來的話,你們的車馬費還會多一點。何與年回港後,不久便病逝。

  (按:藝人區分政治立場,不是新鮮事情,從前是左中右,今天則黃藍綠。粵劇方面,例如新馬祥哥便屬右;音樂方面,成伯應該也是右,他去世比較早,還不需要考慮香港前途問題,但觀乎馮華未到六四便急急腳走人,立場應該不難猜測。畢竟是見識過毛共的厲害,不是說笑講玩的。)

   
    左邊是易劍泉的名曲《鳥投林》,中間是劉天一獨奏的《春到田間》,今天家鄉
老一輩的知音者,仍對劉天一這個演奏讚不絕口。
  至於說玩古箏是「謙讓」的表現,未免有點矯情了,「攞嚟講」。每個打工仔都想做大佬,誰想做馬仔?人人都是謙讓嗎?搵食而已。


4. 音樂晚會

  1963年,馮華假座香港大會堂主辦「呂文成音樂晚會」,據說呂氏當時很緊張,擔心觀眾人數過少。其實只是虛驚而已,最後全場爆滿。據吳老憶述,樂師包括:呂文成二胡,廖森洞簫,馮華三弦,王粵生中胡。開場曲是《得勝令》。中間有兩支粵曲《瀟湘夜雨》和《燕子樓》,由呂紅自打蝴蝶琴伴唱。

  呂文成在1981年逝世,十年後即1991年,又搞了一場「呂文成音樂紀念晚會」,香港樂師包括廖森、羅伯遐、馮少毅、馮少堅等,台灣也來了四位;廣州則來了駱津、黃錦培、黎浩明、何浪萍等人,場面也相當熱鬧。


5. 狐仙趣聞

  呂文成生前居住在香港跑馬地成和道,有傳聞他在家玩音樂,晚晚有狐仙女妖前來聽曲。靳永棠將此事在香港電台講得繪聲繪影,因而風傳一時。甚至有一說,某天尹自重登門拜訪,才按響門鈴,隔空忽然被人掌摑了兩巴,尹感到有點頭暈暈,於是不敢久留,速速離去。

  1978年某個星期六,高國華師傅帶同吳老到跑馬地,一起接呂文成到香港灣仔道的潘氏宗親會玩音樂。途中吳老親聽高師傅就狐仙的傳聞,向大師求證。成伯笑著否認:「這事純粹以訛傳訛,世上那有狐仙?」

  當晚,吳老跟成伯共膳,聽到他談及自己很多的往事。成伯慨歎自己和平後在廣州亂花錢,不懂節制,「阿泰,我現在才知道錢是寶!」大概成伯晚年縱使還未至於阮囊羞澀,手頭已不甚寬裕了。他又談到愛徒馮華:「華仔我日日教佢,帶佢出身,上歌壇電台,灌錄唱片,入片場配音。但他年少氣盛,經常得罪音樂界的前輩,甚至當眾譏笑人家水平低,玩得不好。人家打電話來向我投訴,我於是叫華仔來我家,著命他跪低,把他教訓一頓。你這樣令人難堪,無法下台,除了打爛人家飯碗外,自己有何好處?」據說馮華只是跪著流淚,不敢哼一聲。今天呂、馮二位大師俱已仙遊,重提這段往事,足證舊日的師徒關係,絕非今天的教師與學員所能相提並論。成伯高風亮節,為師風範,亦可見一斑。


丙、其他

             
          陳厚          陳文達          尹自重            馮華

  梵鈴王陳厚在七十年代,主理彌頓道的麗聲酒樓歌壇,八十年代主理啟德遊樂場的歌壇。白天他也教一些名流太太唱粵曲,其中包括一處名為偉興曲藝社,這是由偉興紗廠的老板娘出資搞的。當時香港有很多類似的曲藝社,經常到電台錄音,然後廣播。《華僑日報》專門設有社團曲藝社版介紹它們,並刊登廣播的日期。某次偉興曲藝社到香港商業電台錄音,廣播當日,一眾太太團在酒樓開設貴賓廳,大家興緻勃勃地等著聽自己的演出。但奇怪的是,直到廣播結束,一直未聽到老板娘的錄音,於是她便打電話到商台一問究竟。周聰的回答是老板娘唱得太爛,恕未能播放。老板娘十分惱火,親自到商台興師問罪,周聰也不肯退讓,把原裝錄音播出,並一一指出其失當之處。老板娘下不了臺,聲言會找律師控告商台。當然,最後只能不了了之。事後,老板娘質問陳厚:「你說我唱得不錯,結果卻被人家奚落一番!」陳厚無奈回答:「你出錢請我,我當然不能夠說你唱得不好。」結果,陳厚慘被無情解僱,老板娘才算出了這口惡氣。

  (按:這個故事教訓我們,興趣最好能跟工作分離,講興趣便不用計較金錢,而謀生就是謀生,千萬別牽涉太多諸如理想、面子、意氣之類的東西,所謂求財不求氣。興趣理想能跟工作結合在一起,表面看來貌似很幸福,實際上箇中的辛酸,往往不足為外人道。)

  此外,談到《驚濤》、《歸時》等名曲的作者陳文達(1906~1982),吳老指出,小明星唱片《痴雲》中拉椰胡拍和的便是他。但區區記得好像是梁以忠吧。吳老解釋,這是譚惜萍的講法,但他曾親耳聽熾叔說,拉椰胡的人是「光頭陳」。由於此事無法進一步求證,只好兩存其說了。

  又,說到當年廣州那位被人「打到嘔血」而死的年青樂師,吳老又稱,七省琴王袁清華也曾被人「打到嘔血」。由於他得罪的人太多,根本無法得知是誰幕後指使的。有人半開玩笑的問尹自重:「B叔,是不是你找人幹的?」尹氏連忙否認道:「我跟他不和,只是私人之間的意氣,豈會做如此下流的事?」區區問到袁師傅是否完全沒有朋友,吳老回答:「當然不是,趙芝雲跟他便十分老友。他去世後,是在旺角廣華醫院出殯的,高師父帶我一起去送袁老師最後一程。記得出殯是在中午一時,當時也有很多曲藝界人士來送行。」趙、袁二位俱是揚琴高手,真可謂惺惺相惜。區區又問袁師傅是何年去世的,吳老憶述應該是1973年。高國華師傅當時晚上在九龍官涌小學教授粵曲,吳老追隨侍奉老師。某天,高師傅因有私事,便改請袁師傅代課,並囑咐吳老從旁打點協助。當晚下課後,二人步行離開,相談甚歡,一直走到華盛頓戲院才分別。次年夏天,便聽到袁師傅不幸病逝的消息。他出殯時,靈車車頭上的花牌,還掛著他生前所打的揚琴。

  (按:區區感覺類似「打到嘔血」的事件,舊日社會好像時有所聞。猶記得讀大學時,某天獨自逛街,忽然被一名擺地攤的江湖郎中叫停,他宣稱自己也是「醫生」,並滔滔不絕地說:「你們年青人時常跟人意氣動手,被人打到內傷而不知,淤血積聚,不醫的話,手尾相當長。」然後他問區區幹何職業,當他一聽到「學生」兩字時,剛才口若懸河的殷勤態度,立馬冷卻下來,「第二日再傾過」。但這種「打到嘔血」的事情,近二三十年好像早成絕跡,罕有聽聞了。大概文明社會,除了那些人渣禽獸外,豈有隨隨便便因為意氣相爭而把人家「私了」的!)

 
  小明生星的唱片版《痴雲》,唱得太急,欣賞價值大打折扣         袁清華的《不如歸》。有幸聽到這版本,感恩啊!
     幕後拉椰胡的樂師,一說是梁以忠,一說是陳文達

(按:袁師傅自撰的粵曲《不如歸》,可謂寫得好,唱得也好,而他自打揚琴拍和的功夫,更加是一絕。除了能夠追腔,甚至還能一邊奏樂,一邊唸口白,真可謂神乎其技,歎為觀止。區區深感佩服之餘,也慨歎像袁師傅這類生逢家國多難,除了音樂便百無一用的「高人」,當日除了寄塵混跡香江,苟且謀生外,根本別無歸宿。五六十年代,以他的個性,假如真的「不如歸去」,下場恐怕是「打死多過病死」。)

目前唯一找到袁清華先生的照片,樣貌有點矇糊。袁老師手拿書本,完全是一副
民國書生的氣質,風采令人仰慕。站在他旁邊的,一位是熾叔,另一位應該是高鎔陞
《不如歸》撰曲、演唱、揚琴拍和:袁清華
[詩白]:茫茫人間世,離愁最慘悽。高堂倚閭望,怨婦守空幃。

[倒板]不如歸去。

[乙反二王]慘淒淒,怕聽杜鵑啼,遙望綠楊深處鎖清溪。我心已碎,意淒迷。虧我書劍飄零,今日浪跡東西。徒嗟怨,胡不歸,胡不歸兮胡不歸,胡不歸。胡不歸家,何日重見慈幃。(轉正線)斷腸聲,添惆悵。我有萬種思潮,不禁自悲身世。客館淒清最堪憐,怕是招來風雨,幾番驚破魂兮。離人淚,直到天涯無盡處。雁渺魚沉,今日形同隔世。細看柳線依依,總是惹牽懷。任教琵琶淒怨,鎖不住那流水送斜暉。

[反線中板]淚悽酸,嗟我飄泊連年,未審家園荒廢。恨烽煙,今日他鄉作客,實與我心意相違。劇可憐,白髮朱顏,暮想朝思,令人寢忘餐廢。到今朝,雲山悵望,徒令我滿胸悲淒。今日流浪天涯,贏得瘦損形顏,[轉滾花]唯有自嗟自毁。最苦是深宵明月,偏向著人窺。